残阳将最后一丝血色泼在火焰山的赤色岩壁上,山巅跃动的幽蓝火焰在暮色中宛如冥界的磷灯。清风村的茅草屋顶次第升起炊烟,妇人们用颤抖的手摸索着点燃半干的艾草。十六岁的盲女阿蘅坐在村口老槐树下,枯枝般的手指正数着第七百三十八道年轮——这是她失明后记录岁月的方式。
"今晚的月亮会亮些吗?"她仰起被火毒侵蚀的脸庞,空洞的眼窝朝向山影。村长用松枝火把驱散围拢的黑暗,火星坠落在她褪色的蓝布裙上,"等那位外乡人带回火种......"
铜铃的脆响惊醒了沉睡的村落。李毅牵着的白驼昂首踏入村口,驼峰间悬着的青铜浑天仪与二十八宿罗盘叮当作响。这个披着玄色鹤氅的年轻人,左颊有道形如火焰的旧疤,那是三年前在昆仑墟与地火精魄搏斗的印记。
当他在祠堂展开《九州异火图志》,泛黄的绢帛上朱砂勾勒的火焰山突然渗出温热:"此火非金非木,遇水则炽,逢风则长,乃先天离精所化。"祠堂梁柱间沉积三百年的阴影在他眼中燃烧起来。
"那是诅咒!"巫祝的骨杖戳着龟甲裂纹,"先民碑记载,炎帝侍从私取离火,致使天罚降世。"祠堂烛火摇曳,映着李毅棱角分明的侧脸。他突然抓起陶碗将水泼向火塘,烈焰轰然窜上房梁,在众人惊叫声中化作朱雀形态盘旋。
"这不是凡火,"他眼底跳动着兴奋的芒刺,"是文明的火种。"屋外传来阿蘅清越的陶埙声,那曲调竟与火焰的韵律暗合。李毅解下腰间祖传的寒玉匣——这是当年大禹治水时封印共工的容器。
第五个黎明,李毅的白驼止步于赤炎结界。山体表面流动着液态的火髓,千年岩层在高温中奏响编钟般的哀鸣。他吞下最后颗冰魄丹,寒气从七窍溢出结成霜甲。当靴底踏上岩壁的刹那,霜甲蒸发的白雾里浮现出父亲在漠北雪原失踪前的笑容。
岩浆河在第七日出现。血红的河流中沉浮着晶化的骷髅,那些是历代探火者的遗骸。李毅抛出星铁链勾住对岸晶柱,却在半空遭遇火旋风突袭。链断瞬间,他怀中的寒玉匣突然迸发青光,凝结的冰桥在脚下乍现即融。当他滚落对岸时,后背的焦痕深可见骨。
山巅的离火精魄呈现莲花形态,每片花瓣都是跳动的古老符文。当李毅用寒玉匣触碰火焰时,万千先祖的记忆涌入脑海:燧人氏钻木的火星,黄帝铸鼎的炉火,孔明灯升空的祈愿......火焰突然化作赤龙将他缠绕,鳞片刮去血肉的同时,他看见阿蘅在火中翩然起舞,她的盲眼流淌着液态的光芒。
"原来这就是光明......"李毅在剧痛中大笑,寒玉匣吸收火焰的瞬间,他的右臂已成焦炭。下山途中,他不断将火种分给岩缝中的火鼠、熔岩里的炎蜥,那些生物接触火种后竟化作流光融入山体。火焰山开始降下温热的灰雪,岩缝中钻出翡翠色的蕨类。
当焦黑的旅人出现在村口时,怀中的寒玉匣正透过裂纹渗出晨曦般的光芒。阿蘅的陶埙突然发出凤鸣,她枯萎的眼眶里绽放出金色的重瞳。火种植入祠堂地脉那夜,村民们目睹了神迹:千年焦土涌出温泉,火焰枣树瞬间开花结果,盲童的指尖燃起不会灼伤人的温暖火苗。
李毅在黎明时悄然离去,他的白驼已化作玉石雕像,与村口的火种碑永恒相守。阿蘅成为新的守火人,她教孩子们用火光在空气中书写失传的甲骨文。每年惊蛰,火焰山会飘落带着火星的雨,老人们说那是李毅仍在山中寻找更多文明的火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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